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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那套液化气灶

作者: 万宏伟2023/07/15情感短文

在大街小巷萦绕着《春天的故事》的旋律中,我和爱人登记结婚了。岳父母乐呵呵地把艳若桃李的闺女连同一摞一堆的嫁妆送入简陋的新房,其中就有一套新飞牌液化气灶。

我把脱去包装的灶具和钢瓶往房门口一放,幽暗的筒子楼中仿佛一片闪亮。邻居们无不羡慕我,穷小子居然攀上个有钱的岳父!

其实,岳父一家“农转非”才几年光景,岳母还只是“家属”,一家的吃穿用度全靠岳父的工资,寅吃卯粮、东挪西借是常态。无奈,勤快能干的岳母扛起铁锨随郊区西下池村的农民到洛河滩挖沙卖沙,节假日岳父也曾脱去制服光着膀子混迹其中。我实在想象不出,这老两口怎样出力流汗、如何省吃俭用,才攒下置办嫁妆的巨款!

这套饱含亲情爱意的液化气灶,我非常珍爱,常常悄悄地审视:其商标是一只鸟,昂首舒翅,成翩翩飞舞状,不由得让人想到《古诗十九首》中“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蕴涵着比翼齐飞、携手步入新生活的美意。这恐怕也暗合了老两口对我们小两口的真切祝福吧。

用着这套液化气灶,我有种说不出的幸福。轻轻左旋开关,清脆的哒、哒声立刻响起,随即嘭的一声,蓝色的火苗从密匝匝的圆洞中蹿出,使我怦然心动。我常常胡思乱想,那灶具多像一件高雅精美的乐器呀!哒,像弹出的前奏;嘭,是曲子的高潮。若能在两者之间有些铺垫和渲染,该有多好呀!

由“哒”到“嘭”太紧凑,我和妻手忙脚乱。菜还没切好,油已翻滚冒烟;正低头找调料,锅盖已被蒸气顶起。说来也怪,这灶子大幅度地提升了我的烹饪水平,菜肴看起来光鲜有形,吃起来嫩爽滑脆,连沉默少言的母亲也禁不住夸起我来:“这一娶媳妇,可学会做饭了啊!”饭桌上,新郎的斯文和新娘的端庄都荡然无存,吃货的嘴脸原形毕露,幸福感从肠胃暖透全身。每念及此,我就对平日里严肃的岳父感激万分,他老人家对女儿女婿是一腔火热的亲情啊。

白天,不再因生火而弄得楼道烟气呛人;饭后,不用操心给炉子下煤球;夜晚,不用总惦记着煤球的燃烧状况;早上,也可以安稳地多睡半个小时!因为这套灶具,新婚的我和妻立马找到了“家”的归属感,一下班直奔回去,系上围裙,擀烙蒸煮,新婚的幸福在“哒、哒、嘭”的乐章中沁人心脾,蜜月在液化气灶上的氤氲中悄然流逝。我的腰粗了,尖脸也渐渐圆润起来。

有天晚上,我擦拭着灶具的油渍,妻翻开小本子,细数几个月来的收入支出。油盐酱醋、房租、赡养老人、随份子、买液化气,一笔一笔清清楚楚。“入不敷出,怎么办?”妻担忧地说。

当年,那套液化气灶521元,比我和妻两个月合起来的工资还多。一个月,至少要用一瓶15公斤38元的燃气,费用是我月收入的四分之一。岳父母为置办嫁妆,已经花了血本,谁好意思再啃老!我和妻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在煤火炉子上。

于是,重新把煤炉从楼角请出,拾掇干净后放在液化气灶旁边,从此煤球、液化气并用。平常,就用煤炉做饭;来客,液化气灶则披挂上阵,扬眉吐气一次。

日月如梭。二十世纪末,洛阳市煤气工程破土动工。我所在的单位替职工缴纳了初装费,我家第一批用上了户户通煤气。购气卡往气表里一插,嘀的一声,燃气便越墙入室进来了。这嘀声,更加悦耳动听。从此,再没有中途没气饭菜半生不熟的尴尬,再没有余气不足时不停摇晃钢瓶的危险,再没有为灌装缺斤短两的怨怼,也再没有肩扛车带上楼下楼的麻烦。最爽的是,经过几个月记账比对,比用煤炉和液化气省钱多了。

液化气灶和煤炉一起退役了。我把他们擦洗干净,端端正正地放在储藏间里。

收购废品的小贩几次动员我卖掉灶具,说:留着还能当古董不成?是的,它成不了古董,但那套灶具蕴涵着岳父岳母的拳拳深情,曾经给我无尽的温馨和动力,并见证了经济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足以令我永久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