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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风景在老家

作者: 屈先华2023/05/17经典散文

冬日里,就该向往美好的事物,去往温暖的地方,靠近温暖的人。我想,能同时满足这三点的,便是回老家。因为,美好的风景总在回家的路上,家也是最温馨,最具烟火气息的地方。

周末的午后,阳光很好。收拾打扫完房间后,偷闲翻看父亲发来的,准备打磨黄豆做豆腐的视频,味蕾便活跃地跳动起来,家的味道如微风中荡起的涟漪,一层又一层。想抽半日空闲,回家去。他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时,再做其它事便没了心思。于是,即刻动身,想赶在天黑前抵达。

老家在大山深处,而通往老家的乡村公路早已被夏末秋初的连阴雨冲刷浸泡得“溃不成军”,四轮车只在白天通行,若是下午或临近黄昏,只有一两个摩的师傅坚持在跑。山路蜿蜒,摩的师傅开的小心翼翼。遇上不好的路段,索性下车,走路前往。

一个人静静地走在乡间小道上,能听得见鞋底与路面摩擦发出的声响:沉闷、单调,并不悦耳。路边的桦木林和灌木丛里满是厚厚的落叶,有少许经霜红透的叶子悬在枝头,似落非落,像是在等待某个美好时刻的到来,以便了却这一季的心事。当初曾野蛮生长、极力盛开的野花野草,而今也耷拉着纤瘦干枯的身段,有的结出一些颜色鲜艳的果子,延续着生命的喜色。

一群群精干的麻雀轻盈地飞过眼前,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传递着我归家的消息。院落边的猪圈里,几只可爱的小猪仔听闻有脚步声,以为是主人来添投热乎的吃食,赶忙起身、伸长脖子朝外巴望着。见来者只是一个陌生的过客,便又“哼哼”两声,失望地回到窝里躺下了。小溪边平坦的草地上,散着一堆堆玉米秆,三两只黄牛或站或卧,将干黄的玉米叶撕扯下来,慢慢咀嚼着,悠闲地甩着尾巴,一副哲学家似的洞悉人生模样。

太阳终于困的有些撑不住了,一不留神儿就跌落到了山的那边。余晖瞬间调出了暖暖的色调,拥抱着山村里的生灵万物。村庄附近的老树显现出自己干瘦而苍劲的身姿,像是流落于乡村的某位画家随意勾勒出的图案,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细腻的诗意和苍凉。

不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而这一路走来,我不曾遇见其他乡亲。这些年,村子远不如我儿时那般热闹了。不愿守着一亩三分田,也不愿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纷纷走出大山,去了山外更加精彩的世界,不少人也在各自的领域里打拼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条件允许的,陆续将家里的老老小小带了出去,留下来的大多是有些手艺的中年人,或是照看家园的妇女和老年人。想必,这个时间段,都已吃过晚饭,围在添置好柴火的火炉边,看起了电视或刷起了抖音。

转入小路时,夜色渐浓。脚下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寂静的树林里,许是淘气的松鼠在上蹿下跳,偶尔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不由地加快了步伐。前方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抬眼望去,是母亲正朝我走来。每次回家,她和父亲总能估计我到家的大概时间,到路口接我一程。

家门口的路灯已经亮了,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味道。路灯下的父亲已戴上了加绒的棉帽,可能是穿上棉袄的缘故,看起来显得略微胖了些,背驼的也没有夏天时那么明显。他唤我的小名儿,接过我手上行李,“抱怨”我每次回来都掐时掐秒地赶夜路。然后,让我和母亲先进屋,他才跟了进来。堂屋的火盆里,炭火燃烧的正旺,暖意在屋内蔓延开来。

“水开了,该杀沫了!”母亲在厨房里唤着父亲。我和父亲便一道进入厨房。蒙蒙的雾气笼在厨房里,父亲用大铝盆将煮有腊肉的开水舀起来,再倒近磨好的豆浆里,又将杀好沫的豆浆灌进母亲张好的纱布滤袋里。棕红色的豆腐架上乳白色的豆浆倾泻而下,散发出清新的豆香。末了,母亲提醒父亲要留上一盆用以制作白蒿豆渣,因为千金女儿我喜欢吃。做好这些,父亲又去取来几个红薯,让我放进灶里烤着吃,因为这也是我的最爱。

而我能做的,就是坐在柴火灶前的小板凳上,向灶膛里一点一点地添架柴火,将锅里的豆浆不急不火地烧开。升腾的火苗舔舐着漆黑的锅底,发出“扑扑”的声响,流动的火影映在灰黄的墙面上,如同升腾的希望,火红火红。

等待豆腐清浆出锅的间隙,母亲已炒好了酸菜,砸好了几颗大蒜,切好了香菜,炝好了油泼辣子,又将煮好的两掺面盛在大瓷碗里浇好了汤汁。碗一端起来,口水差点儿就流了出来。

碗筷还没来得及放下,豆腐快要起锅了。望着白白嫩嫩的豆腐脑,不由心生悔意,刚刚真不该多添了半碗两掺面。紧接着,预留的未经过滤的豆浆连渣一起倒进锅里,洗好的白蒿切好加入其中,用时不多,鲜美的白蒿豆渣便已做成。将灶里的火红的炭火铲出倒进堂屋的火盆里,灶边烤熟的红薯又一股脑儿地滚到灶心,诱人的香气夹着热气扑面而来。于是,又心生悔意,刚刚真不该贪吃了两口豆腐脑。明明胃已经很撑了,却还是情不自禁剥开焦黄的红薯皮,闷声不响地吃了起来。

厨房里的忙碌暂告一段落,我们围着火盆安坐下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拉着家常,说着话。有时扯到很远,比如梦想,写作;有时又拉得很近,比如现实,困惑。夜就渐渐深了,洗漱睡下时,已近凌晨。

清晨,窗外核桃树上喜鹊的叫声唤醒了我。不用闹钟,不用着急去赶公交、火车或是汽车,也不用强撑着干涩的眼睛去处理电脑屏幕里杂心杂八的事务。淡白色霜冻的空气里,充斥着自由和放松的气息。

早起的母亲已将院子打扫干净,生起了炉火,给圈里大小猪仔喂好了温食,正在菜地里挑选好的萝卜、白菜,拔出并摘干净装进竹笼里。父亲已将剥好的玉米用风车扇了一遍又一遍,说是拐枣卖不起价钱,干脆蒸上一些玉米掺在一起,过些时日酿些酒。随后,便去了屋后最疼我的爷奶的坟地,清理掉一些杂草、落叶和蛛网。然后,坐在那里傻傻地发呆。

太阳慢吞吞地爬过山头,温暖最先被草上的凝霜感知,变成了晶莹的露珠。接着,又被屋顶烟囱里的炊烟感知,丝丝缕缕都染上了阳光的暖色。

匆匆吃过早饭,联系好了车次,返程的时间就到了。父母亲谁也没有客套地挽留,而是一人拎起一袋备好的新鲜蔬菜、新做的豆腐、白蒿豆渣和现蒸的馒头,催促我早点出发,免得误了车程,耽误了送娃到校的时间。

在路口道别,我们又彼此叮咛一番。接过他们手中的菜袋时,我看见他们眼底满满的不舍与心疼。突然,鼻子一酸……